“市集结束了,他们穿过苍茫的暮色回到家里去,我坐在路边凝望你划你的船。船横渡沉沉的水面夕照在你帆上熠熠生光。
——泰戈尔
日落不久,一湖水气便爬上南天刚刚架好的云梯,托着千丝万缕裙带,缓步天庭。她扫落天苑的云尘雾埃,羼着西天逸来的几束游霓,扯天扯地挂下一帘棕色大幕,将天之蓝、水之清、星之辉芒,月之明丽一遮开去。湖水、归帆鸥影一齐黯淡下来;浪虾、游鱼、湖蛙也悲伤地望着这销魂的水天,静等乌云增高,天幕加厚……
俏月不忍独守空闺,在东南天角撕开一个小口儿,探出娇奇的眼神,接着半张羞赧的俏脸露出——深闺的女儿终于把她纯稚的心掬出久闷的窗棂。然而这柔怯的一窥都使云魔嫉恨——雾气一漾,便消失了梦影,水天又一色。
我无奈而焦急地坐在沙滩上,揪心等待。这无助的静默,这无言的哀求,这无力的希望……许久,我已倦极,倚一架破木船睡了。
不知多少时间,蚊子过来落到我胸上,向血肉里贪婪地一刺……“啪”当我意识到我打死一只蚊子的时候,我眼睛亮了起来,我看到那洁净的天空分明悬一枚美丽的月亮!
水天之间依旧蒙一层雾,水却丝毫不感到束缚,好像女孩子光洁平滑的肌肤,只轻蒙一层薄纱,更逼你睁大眼睛,要把那薄纱底下的神韵给瞧个透!
银灰的湖水轻微地跃着,月亮底下,平摊一块桌布般大小的水影,缓泛着明柔的鳞光。丝丝闪亮的光点如银针穿起的锦帕轻浮在轻漾的波面,清映着清水清月的清光,轻牵你的心去祈祷一个清梦——那光晕中间露出了一位人鱼姑娘的倩影。湖波轻掩着她叫人迷醉的浴态,月光沐着那阳光一样的头发,雪一样的胸乳……我一跳进湖里,疯狂朝那希望之地游去,哪怕变成一堆冷冷的泡沫……
我沿一架木桥,向湖中走去,这木桥平伸湖里,是引导游人上游船的。而这时汽船早已走尽,独坐桥头,平添了赏月的情致,而月影成了长长一带镜子,一直晃动到脚下。湖水向东北方拥去,渡桥成了向西南飘去的木船,我吹着悠悠管箫,悠悠远了。
夜已深,月上中天,江雾蒙蒙,银水摇摇,我思想羼着这多情的月景滋长开来,悲伤的影子又在心里萌芽……
哦,起风了,一排排重浪频频向渡桥扑来。摇荡着脚下这陈腐的木板,也震颤了生命坦克那方流浪的浮礁。我泪眼间那浩渺空灵的天宇,正如月光中飞散的泡沫……我不能思想了,耳畔冥响着幽灵吟呜、哭泣的、沉默的、渺茫的、绝望的、幻灭的、有形的无形的幻象在我眼前漫舞,幽闪着琉璃的幻彩。
琉璃的幻彩,闪烁到海边那位盲姑娘的小屋里,那位听贝多芬在月光海岸深情演奏的小姑娘,我羡慕她。她眼里融满甜美与满足与憧憬……
琉璃的幻彩,跳跃到70年前那个高家的后园,那少爷小姐丫环同船夜游的湖里,我听到她们的笑声吟诗声啜泣声,他们心中总有活泼与快乐与希冀,在那琥珀月的湖里。
琉璃有幻彩,……流淌了,升华了,没了。这泡沫消失了,我惘然而焦急地寻觅,哪里去了?
湖水醉了,我脑子渐渐静了——他在等待朦胧梦境的洗礼;我瞑目静坐,任馨香的彩晕在我灵府底里缓泛,任灿烂的光华在疲惫的灵界里低徊——炼!
炼——我胸中升起奔搏的烈焰,那是催人奋斗的光明之火——炼,我终于流泪了。我感觉到我本苍白的理智开始成长……古之成大事者,必经……不成不成!大凡成功者有此经历,而庸人在失败时或许也是如此!它如何平息这感情的漩涡!
但我又后悔!总想淋漓地品尝生命,而此时听着这沉重的心跳,叫我如何忍受!于是我又把那欲睡的感伤唤醒,将它抛进五光十色的月华里去——炼!让理智的火焰毁灭我那破败的灵魂,让我等待,等待一个新的热情的婴儿的诞生——
坚定您的信念吧,我的心,
天会破晓的……
泰戈尔在向我深情地呼唤。用我诚挚的心跋涉,月亮不会撇下我,她将带我向最光明处飞去。
点评:泰戈尔在开头凝望在结尾呼唤,无奈、无助然后悲伤最后向着光明飞翔。《渡》给了读者太多太华丽的词藻、太跳跃太朦胧的画面和太繁杂太情绪化的思想,读起来语感不错,仿佛意境也有了,可通篇禅机,竟是几番诵读也难以悟出。